老照片中的老故事（四）

一、說故事前的「題外話」：

（一）讀者的關切與迴響：

「老照片說故事」中的用語太過「文言文」，與日常生活語法不同，閱讀文章時，心靈的悸動，感覺上就差了那麼一點點；此外，筆者稱呼故事主角為「主人翁」，讓讀者很難融入文章裏，若使用類似「老爺」或其它平日慣用的稱謂，會拉近文中主角、筆者與讀者的距離，甚至於融合在一塊兒，如同「莊周夢蝶」，最後感覺自己（讀者）又像「莊周」、又像「蝶」。（如同影帝葛優在「霸王別姬」影片中，有場與張國榮演對手戲的一幕，葛優扮演「霸王」向扮演「虞姬」張國榮對話的台詞：「有那麼一會兒，還真有點兒恍惚了」）

（二）筆者的回應：

讀者來函之迴響，所言極是，如同電影導演在拍攝影片時，能將「編者」、「演者」及「觀者」的心情，均調和在一起，大夥兒喜怒哀樂隨著劇中起舞，這應是戲劇的最高境界，筆者不敢奢望，惟願朝此方面繼續努力。心中突然浮現二則小小故事，您可以用不同角度切入，也可莞爾一笑之。

其一、已故首任監察院院長、草書大師于右任先生是位美髯公，在某個晚宴場合，啜飲熱湯時，小心翼翼的撩起鬍鬚，將熱湯送進嘴中，同桌友人見此情景，打趣的請教髯翁：「晚上就寢時，美髯是置於被中抑或放在被外？」大夥均很好奇，怎料髯翁靦腆表示：「平日熄燈就寢後，並未留意鬍鬚置於何處，俟今晚過後，方將答案稟告諸君」。翌日，天方破曉，友人接獲髯翁語帶慍色的電話，謂：「蓄鬚三十餘載，未曾失眠，皆因你提出的怪問題，吾將鬍鬚置於被中感覺不妥，放在被外又覺不當，累我整夜輾轉反側，不得安眠。」所謂，「吹皺一池春水」恰如其意。

其二、經國先生在當上總統以前，曾任政戰學校校長、國防部長、行政院長等要職，常至民間走訪，毫無官僚架勢，無論從各種角度或時空背景來看，他都堪稱是一位嚴以律己，親民、愛民的長輩。他在外每談及其父親（中正先生）時均謂「蔣總統」，撰文敘述其父親時，則謂「父親大人或嚴父」，絕不會如時下青年，在同儕間高談自己父親時，常用「我老爸如何…如何…」。如果，有一天，府上貴公子以「嘻哈」 饒舌 口脗，並且手舞足蹈的對您說：「老爸，手頭--緊的很，擋個-瑯-吧！」，肯定您額頭上會多三條線，甚至還冒著縷縷青煙呢。（這應是「文化認知」的「代溝」吧？）

二、美國氣象學家洛侖茲於1963年提出氣象預報中所謂「蝴蝶效應」（the Butterfly Effect）的說法（一隻亞馬遜河流域熱帶雨林中的蝴蝶，輕微的扇動幾下翅膀，微弱的氣流，可能二週後，導致美國德州產生龍捲風災害），中文有一句蠻貼切的成語「牽一髮而動全身」（One small change may have an affect on the whole thing.），延伸其意：因一點些許變化，卻改變了許多事情的結果。例如：您到房屋仲介處洽談購買中古屋，仲介人員在推荐房屋前，一定會職業性的與您洽談「購屋預算、房屋坪數大小、理想中的居住區域等等問題」；或許，您購屋目的是打算退休後長住，不在乎地處偏遠，抑或，為遷就子女就讀附近學校，不想輸在起跑點，僅欲有個靠近學校的「窩」就好，總之，在無法兩全情形下，您的最終決定，必定會帶給您往後的歲月，產生相當大的影響。人生，不像錄放影機，可以「倒帶」重來，若有可能再重新選擇，又孰知另一項抉擇是否「正確」呢？

    舉家搬到赫赫有名的竹塹風城（也是「黑貓中隊」的故鄉），一個地景風貌、學習環境及接觸的人與事均與花蓮鄉下小鎮迥然不同的地方，給筆者家中成員所帶來深遠的影響，用「蝴蝶效應」來形容應不為過。

    若從「受教育」的角度觀之：那個教育並不普及的年代，花蓮鄉下小鎮上，在60年代，僅有一所國小與初中（除了有學力分班外，尚分求學班與就業班），要想繼續求學，須遠赴花蓮市就讀高中或師範學校（可寄住學校），若欲至大學深造（宜花東三縣，當時均無設立大學），則非得遠赴台北不可。在那個經濟水平普遍不高及一般家庭收入微薄情形下，筆者父親曾誓言，務必排除萬難讓四名子女均能自大學畢業，藉以彌補這一生因時代環境的影響，未能在高中畢業後繼續「更上層樓」的學業（不過，以現在觀點來看，筆者父親後期就讀軍事學校，應「等同」大專學歷吧？當然，我深信教育部是不會承認這個學歷，除非父親按現行教育制度，以同等學歷參加大學聯招，四年畢業後取得文憑……如果，筆者父親真有這種學習毅力與體力，必然在台灣教育史寫下「最高齡學生」的歷史）；試想：父親若一直蟄居小鎮，幾乎是根本難以達成他的遠程目標，應是「不可能的任務」。

    誠如前面分析，幸與不幸、得與失、對與錯，二者正反之間，絕不能純由表象來看，例如：一位百歲人瑞自幼失學，亦無保養之道，僅是日出而作、日沒而息，生活單純，沒事喝二杯小酒，請教他（或她）「幸福嗎？快樂嗎？」，他（或她）表示：年已過百，吃的好、睡的飽，有夢最美，應該是幸福的。反觀年近60歲的「哥董」，富氣逼人，衣食無缺，親人卻相繼因癌病逝，請教他「幸福嗎？快樂嗎？」，表面堅強的他，一定會答覆您「我很快樂，至少我有錢可以幫助別人」。以財力相較，百歲人瑞差「哥董」一大截，但就以「快樂指數」做比較，二者之間就如天壤之別了。

由東部遷至人文氣息很豐沛的風城，確實因受教育的地利之便，使筆者的弟妹及一家的生活，有了急遽轉變。在50年代以前，社會經濟普遍低迷，每個家庭的長子（女），常常須輟學就業養家，肩負部份家庭生計，這是當時長子（女）的宿命，筆者曾親眼見到一個形銷骨立、未老先衰的男子，手中牽著一名約3、4歲低聲啜泣的小女孩，挨家挨戶沿街詢問是否願意買下小女孩，這一幕情景，真讓我幼小心靈感到無比震撼。當年，父親咬緊牙關苦撐這個家庭時，對筆者只有一個要求：家庭經濟狀況雖然不佳，但無須子女們負擔教育費用及生活費，惟須為弟妹榜樣，每個人均得唸完大學。

因此，筆者的宿命與責任，就是要不斷的努力參加考試：小學進初中要參加「初中聯合招生考試」（3年級生都有這種經驗），初中進高中、高中上大學，當然也要考試，從週考、小考、大考、模擬考…考到畢業考，可謂是「歷經大小戰役」，「烤」到「焦頭爛額」，熬到大學畢業；或許是父、母親從旁鞭策與激勵，筆者弟妹大學畢業後，陸續出國深造，先後取得博士學位，均追隨著父親的腳步，在國內、外大學執教。若是父親迄今均未離開小鎮，或許弟妹們仍在當地生活、執教，應與今日的局面大相逕庭。

後記：今年暑假大學放榜後，有學生以不到20分的成績，獲得某大學入學許可，杜老爺語出驚人表示「全民若都能上大學，有什麼不好？！」，盱衡世界有些國家，例如：汶萊（人口近30萬人）、科威特（人口約250萬人）（共同點：二者均係君主立憲、產石油的回教小國家）等國，只要個人有意願求學，自小學到大學均免費、免試入學；時至今日，大學已轉型成為「通識教育」的機構，為社會培育人才的先修班，因此，筆者個人頗為認同他的看法，若臺灣光復後就開始實施「免試入學」，應會使早年更多失學的孩子，獲得更多的知識與學問，對於未來提昇個人生活品質，及改善臺灣教育水準，應有長遠之影響。